情人节的反思

情人节一早和Z互道Good morning之后还收到附加的一条Happy Valentine's Day. 我很开心也回复了他。然后我问老公有没有想和往年一样准备晚上cook dinner。很诧异,老公说没有,不过他准备了gift。我说我也准备了gifts。于是我便和老公交换了礼物,也决定中午一起出去吃饭,这样我感觉我晚上就可以更flexible一些,尤其是想到Z几天前说的关于我们情人节的打算,以及我们会一起看一部电影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我告诉Z我晚上是free的,然后我收到Z的消息说他正在和他妈妈做情人节相关的事情,他们晚上一起做饭、吃饭、聊天。我的第一反应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和妈妈过情人节。因为他在忙所以我决定留着这个疑问等我们线上见面的时候再问。我问他大概什么时候那边有空。他说9:30pm。这让我觉得有点不开心,因为他几天前说的是“be it 8pm, 10pm, or 1am”,所以我觉得他一晚上应该都是flexible的;但是等到9:30也没有问题。我便和老公坐在沙发上聊天。

我和老公聊天的时候也说到了我觉得Z和他妈妈过情人节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情人节在我看来是在romantic relationship里的人才会过的。老公立即给了我他的perspective:Z的妈妈是widow,所以他会想让他妈妈有情人节过;在美国他们小时候受的教育就没有说情人节是只和情人过的,他们会给父母或者老师写情人节祝福的卡片。我觉得逻辑上能够接受老公的说法,但是情感上还是不完全comfortable,我说我要亲自去问Z的想法。老公问我是不是jealous。我说是的。老公说老公自己不会觉得我因为和Z做一些事情就得出他不important的结论,也提到说我以前和老板在一起的时候,老板不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吗;Z妈妈就是另一个Z觉得很重要的关系。老公说我之前评价他说他和他父母的关系疏远,现在Z和Z妈妈的关系比较近我也觉得不comfortable。我听不进去。

接着9点多的时候Z发消息说,他和他妈妈在看电影,他妈妈选的电影是avenger有些长,他和他妈妈看完需要到10点半了。我看到这个消息觉得非常upset,想到10点半已经是很晚了,之后人都困了累了哪还看得进电影。而且几天之前我们谈到情人节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他和他妈妈有安排。几天之前他说的话让我觉得他一晚上都是空闲的;如果他之前告诉我他会和他妈妈有安排,那时候我们有一个对话,也不至于让我有不一样的expectation。我发消息告诉了他我很upset。他简短回复了我几句,说以为我也可以更flexible。

晚上10点半之后我们通上了话。我对他说了我upset的原因。他说他原以为我们最近几天都玩游戏比较晚,所以以为10点半之后是一个合适的时间。他在听说我觉得10点半太晚之后,问要不要我们明天再看电影。但是我却不甘心。我觉得他和他妈妈一起过情人节然后把我们之前约好的电影推到第二天实在是不能接受。他说他和他妈妈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妈妈说她没有几年可以活了,还能和Z一起过情人节是很好的。【我内心是很拒绝的。】我问他和他妈妈之前也是这样的吗。他说他以前如果他和他妈妈都in town的话,他确实是都会和他妈妈吃饭或者是有一些活动的,因为他妈妈没人过情人节。我问他为什么要prioritize他妈妈,而不是在情人节这个我以为的是为romantic relationship设定的节日里去prioritize我。他说他是想要prioritize他妈妈和我。我不听也不信。我问他如果把和他妈妈的活动推迟到第二天,而在情人节的当天和我过呢。他说他没有想过这个。我想起我和Z的anniversary是7月4日,也是一个节日,问他会和他妈妈过吗。他说如果他妈妈想去看烟火,他会陪他妈妈去。我顿时又觉得好沮丧。因为这个关系结构,感恩节圣诞节我对Z来说就是一个不存在,然后现在好像所有其他有点意义的日子他都会更看重他妈妈一些而不是我。我想起一些他之前告诉我的他和他妈妈的dynamics又问他为什么不能对他妈妈说no呢;如果他不能说no,那我觉得他和他妈妈的关系不healthy;如果他不愿意对他妈妈说no,那把我放在哪里呢?他说she is my mom...然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话。接着没多久他就说他第二天得早起送他妈妈去做annual exam,所以晚上不能聊太晚了。我听了就更生气了,所以他之前说的10点半看电影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么短时间电影根本就看不完;他说他打算如果他觉得太晚就把电影cut short,我觉得他这样想完全就是没有把情人节和我一起过当回事。最后我们决定第二天再抽时间聊。

第二天在和Z connect之前我和therapist有一个meeting。therapist comment道Z没有balance好,然后又问了我一些Z家里的情况以及Z和他妈妈之间有没有经济上的依赖关系。我告诉了therapist这些情况。Z妈妈是印第安人,爸爸在Z 19岁就去世了,同时Z是领养的孩子,所以他妈妈可能对他很重要,他妈妈给了他一个家让他不至于成为孤儿。therapist还说印第安人在美国是很受歧视的。我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怎么答复,只是说我觉得他没有prioritize我觉得很受伤。therapist说她也看出我在这个关系里现在有很多pain。我说Z这样在乎他妈妈让我想到了一个中文词“妈宝男”,我不知道怎么翻译,就说了mom's boy。therapist问我这个词在中文里有什么意义吗。我说我知道别人的建议是不要去date这样的男生。therapist说在美国文化里也有个说法,don't compete with a mom。我没有答话。therapist又说therapy是要帮助我自己去看清楚要不要继续一个关系。我感觉有些down。不记得怎么又说道我觉得自己现在的career都是处于pause的状态,不知道career到底往哪里走,一想到career就会因为relocation的问题而不知道怎么办。therapist问我Z之前有离开圣地亚哥过吗。我告诉她说Z在20出头的时候为一个女友搬到北加州,然后又搬到北卡;Z也曾经因为他前妻搬到Virginia三个多月。therapist说可能Z会愿意relocate的。我说我怕Z可能会因为他妈妈的原因而不这样。therapist说她觉得Z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又问我和Z还会聊情人节的事情吗。我说会的。therapist说她觉得Z还是很有self reflection的能力的,给他些时间再去聊聊看。

晚上终于和Z又通上了话。他一开始就问我要不要看电影。我说我没有心情,我想继续昨晚的对话。他反复说到我把我和他妈妈进行比较没有必要。他也说他有朋友的妻子就是情人节回家去看父母的。我说我和Z是异地,本来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有什么节日还没有被看重;如果我和他能够每天都在一起,那么情人节更随便一点我也不会有多大问题。他说他觉得不能理解,他设想如果是我和我老公因为做什么事情耽搁了,他是不会因此而得出觉得他不重要的结论的。【我听了一边想你现在这么secure了,一边也为他不能理解而觉得frustrated。】我说就是因为我们physically不在一起,所以才更应该去付出更多effort去维系我们之间的感情。他说他view it differently,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所以他自然想要把他现实生活里周围的事情先照顾处理好。我又问到了一些他和他妈妈的情况。我甚至就直接name call him mom's boy了,然后说他rely on his mom。这显然也惹怒了他。他说他说完一句话就挂电话,他说you know nothing about me and my mom. 我说我确实不了解全部情况也很可能说错,你挂电话之前最好告诉我我说的什么、为什么让你生气。我问他是不是他一直是想很独立的,但是我说的他rely on his mom让他生气。他说是的,他说我不知道他妈妈有多么depend on him。我说ok,那你们co-dependent。他说也可以这样说。我不想escalate,说我知道你对你妈妈的感情,也知道你说过的这其中有你对你去世的爸爸的感情在里面;我只是想在这些特殊节日里被更关注一些。他说既然我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把我和他妈妈进行比较呢,这是不一样的dynamics。他说最近这几周他妈妈常常会翻看以前和他爸爸一起的照片,然后找他说一些他们过去的事情;那些关于他爸爸的事情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也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他爸爸的另一面;所以他会觉得让他妈妈过一个情人节会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我听到这里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暂停了,眼前浮现Z的妈妈的样子,还有Z和他妈妈对话的可能的样子;我看到了Z,又一次看到了我一直相信的Z的kindness。那一瞬间我产生了想去认识和了解Z的妈妈的想法。】我问他,在听到那些故事的事情他有什么感受吗。他说没有太多,他就是听着。【或许那一刻是我能够看见和理解Z的一刻。】然后我们的对话变得平缓了一些,Z向我道歉说刚刚言辞有些激烈,他说他有三点总结想说:1. ”I was not comparing you to my mom.” 2. “I need to think more about prioritizing you for the long distance relationship.” 我说thanks for saying this。 3. “Can we please please watch a movie tomorrow night?” 我终于觉得不再太压抑了,也答应了。同时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问Z有没有想过告诉他妈妈我和他的关系,隐去我已婚的背景不说。我给出了我的想法和原因,1. 如果我能够认识他妈妈,和他妈妈建立一些关系,或许我就不会把他妈妈当成一个enemy;2. 如果他家里人知道了我和Z的关系,这样我就不再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就可以去参加感恩节或者圣诞节这样以家庭为主题的节日里,我就不会有被left out的感觉。Z说他没有给一个yes,只是会考虑。我说没关系,这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决定,我不会push他。

和Z通话结束之后,我整个人平复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其实我对Z的妈妈就和polyamory关系里metamour的关系是类似的。我就是在觉得我和Z的妈妈在compete Z,我也就是有jealousy的感觉。而polyamorous关系里是怎么处理jealousy的呢,我之前在网上读到过的一点就是去认识metamour。我也没有觉得我想去认识他妈妈是一个策略,而是在听到Z告诉我那个故事的时候,我本能地就产生了想去认识他妈妈的想法。Z说she is my mom。是的,他妈妈是他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能理解他妈妈对他的重要性的一个原因是,我自己是无法把我的父母看成是重要的人的。我是不会想要去和我的父母过节的,我也从不愿意去“屈服”于我父母要我做的事的。而一个瞬间,我确实如老公说的,我想起了我博士老板。在我没有彻底放下和老板的关系之前,我是如此地看重老板,我是会愿意去为老板做很多事情的,老板就像是一个父亲,而我也想要能够像爱一个父亲一样去爱他。我想到这里,才觉得能够多少去理解Z对他妈妈。


第二天是我有更多反思的一天。

我向其他同事询问了他们对照顾年老父母的看法。我也告诉了老公Z说的他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所以他自然想要把他现实生活里周围的事情先照顾处理好;老公觉得很有道理,老公说如果他自己的爸爸和他住得很近的话,可能他有一些问题也会去找他爸爸。我震惊了:

我2014年本科毕业出国,到现在快十年了。这十年里总共回国两次。我在国外早已习惯了没有亲人的生活。这意味着什么呢,我已经习惯了不会想到有问题去找他们求助——他们也不了解美国也没有什么能够帮我的;因为复杂的家庭关系,以及谈到原生家庭的关系会给我带来的很多情绪浪潮,我也不想要他们找我去说他们的问题,我没有emotional bandwidth去handle那些。我其实就是在有意无意里和我的家人划了界限。(尤其是在外婆没有经过我允许把我的关系结构的事情告诉了我父母,并且我父母有非常粗暴的评论之后,我也有快三个月不想、做不到、没有精力去和他们有任何通话了。)我从小就是被训练地一切以学习为重,父亲常年不在身边,在身边的时候也是暴力,母亲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和我沟通,没有办法和我对话了解我,说的话也尽是trigger。我不想去想任何养老的问题,何况他们现在也不算老。我就是想要和他们保持距离的。那如果是我外婆呢,如果是我外婆需要帮忙,我觉得我是很有可能会很愿意去帮她的?

因为我自己家庭的缘故以及听到的各种故事里艰难的婆媳或者其他家庭关系,我对处理家庭关系是有些紧张的。然而老公的家庭状况也有些特殊,因为老公的父母离婚了,而他们又各自有新的家庭,老公的父母都是以他们各自的家庭为主,且一直都和我们住得完全不近。同时美国文化里又是individualism盛行,老公家里人也都很独立,然后老公自己非常内向不喜社交,所以我和老公的家庭的交集也不多。这种和原生家庭非常独立的状况是我喜欢的、熟悉的。但是我在听到老公说他和他家里人的独立来往不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物理距离太远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我头脑里一直的想法被颠覆了。难道老公和他的家庭关系也可以/可能走得更近难道走得更近的家庭关系也可以是正常地互相依赖的?因为老公的家庭原因,我并不需要去处理、学习任何家庭关系的问题;但是现在Z的缘故,我觉得是push我去学习和partner的家人相处、建立关系的时候了。

我自己是知道的,Z一开始让我触动的点之一就是他身上的一种“家”的感觉。这就是他。他是soft的,sensitive的。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会是善感的,会是想要去照顾妈妈的。Z和他妈妈、弟弟关系一直都很近。我去年在therapy group里面对“家”这个词有探讨,那时候说我不知道家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到Z,可能家的一个意义就是家人可以互相依靠。只是我和我的原生家庭,emotionally好像一直都没有家。

我并不知道我说的“妈宝男”或者“mom's boy”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能也并不清楚这些词指代的到底是什么,可能我用的这个label也并不对。我开始觉得Z只是正常地有对他妈妈的爱罢了。“不正常的”恐怕是我吧。是我自己没有和家里人的attachment,而看到Z和他家人的感情后感到了不安,所以会更想“把Z夺走”。这些想法也是我焦虑的一个来源。我确实是有过害怕,害怕Z会因为他妈妈的缘故而不愿意move out,这样Z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了。但是我现在更能看到74岁这样一个会自然想到死亡的人的年纪和Z因此会产生的害怕和不舍。Z会不舍得他妈妈,会想要去帮助妈妈、照顾妈妈是多么正常的感情啊。如果他不舍得他妈妈,我其实更应该成全他,让他在有机会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里去和他妈妈相处。我是有过把Z的妈妈当作一个敌对对象的,因为他妈妈对Z的需求确实是占用过我和Z相处的时间的。但是我好像开始有些释然了。我可以想像和他妈妈一起去爱他,也可以想像和他一起去做一些对他妈妈好的事情。

终于我和Z补上了情人节那天的电影。他虽然仍旧因为帮他妈妈处理一些事情而delay了原先和我预定的时间,但是我有了更多understanding,也没有觉得他是因为不在乎我而导致的delay。他为了给我惊喜自己在网上找了两个电影源,都是中文电影。结果我告诉他我一般不喜欢看中文电影,而他找的两个,其中一个我十年前看过了(《北京遇上西雅图》),另一个感觉都是小鲜肉我不太想看。所以最后我们就看了美剧《The proposal》. 电影结束之后,他问我还想干什么。我受电影内容的启发要他跳一段脱衣舞。他拒绝了几下,最后拗不过我,在确认他妈妈已经睡着之后自己编了一段脱衣舞。他在他自己能做的范围内是会尽量去满足我的要求的,他一直都是这样。我在看他做这件他本一开始不愿意做的的事情的时候,突然对我和他的关系有了更深的一种确信。


接着的这天Z一天都和其他朋友有约。我会想他。而我注意到我第一次开始有了这样的和自己的对话:He will be here. If he is not here today, we will still hang out tomorrow. 这和我之前对Z说过的,也在日志里写过的 :“我不secure,我害怕每次晚上如果我们没能按照约定时间做一些事情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仍旧会有一点点的焦虑,但是那些焦虑在我收到短短的一条Z的消息“Miss you”之后又都消失不见了。

我发现当我在白天和Z消息不多的时候,”I will have time with him in the evening”的想法开始更多在我头脑里sink in了。而且就算晚上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一起,我也开始相信我们第二天会有更多时间的,或者以后也是会有时间的。我看着定下的下个月和Z见面的hotel预定,开心地想,也就还有三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我相比之前,变得更secure了一些。

#Perso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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