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visit — 告白和放弃
自上次去优胜美地寄给老板明信片,然后又收到老板的回复邮件。接着老板告诉我和老公,他这周会带着几个学生一起到Caltech来visit 3 天。我于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comfortable地对老板说出我的想要,我问老板我们可不可以有一些one-on-one的personal time。老板回复说of course!
为了这个personal time,我想了很久,我要对老板说些什么,我好想告诉老板所有的过去。我想到我离开他课题组的时候没有一个告别,或许我应该送他一个礼物,一个personal的礼物。送什么呢。我想到我可以把过去8年我发表在各个地方的所有珍视和他一起的瞬间都制作成一个小册子。我想到我可以把我自己的过去写成一个儿童故事,甚至自己去画插画,告诉他我为什么是今天这样的我,告诉他为什么我把他看作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我想起几年前他曾说他给他女儿每天睡前都会讲故事,他很惊讶发现他自己可以编出非常好的故事,而那个对话我没说出口的是,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所以要不要这次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
但最后因为我自己内心这一段时间对自己感情状况的不安和焦虑,我什么也没有准备。
这天,他们来了。我穿上长裙,画了很久没画的眼线,抹了淡淡的口红。 我和另一个graduate student坐在餐厅里等他们一群人一起吃中饭。我回过头看着他们推开门,熟悉的不熟悉的身影。直到我看到走在最后的老板。放下腿上的包,立马站起身,看向老板。他也发现了我,那四目相对的一刻,老板和老板的微笑,我加速的心跳。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5秒那么长,长到我的紧张逼迫我开始躲闪老板的目光。
我不记得最后这个招呼是怎么打的了,好像接着老板组的其他和我共事过的同学开始和我打招呼了,让我岔开了注意,同学问我在Caltech怎么样。我竟然无言相对。同学笑着说It seems to be a lot. 我:Yeah, it's a lot. 这句简单的对话之后,我本能地开始在人群里寻找老公的身影。我的紧张让我觉得只有在老公身边才是“安全”和平静的。
我对老公悄悄话说了我对老板那个瞬间的心跳。老公笑我有了crash。 我和老公走在一起,坐在一起,好像就能掩饰我对老板的关注。老公问我要不要和老板坐在一起,我说不用。我就像是很多年前暗恋别人的小女孩,只要默默地去关注就可以了。
而最后阴差阳错,老板坐在了和我们很近的地方。然后我内心很平静,因为他就在这里。我们一边吃中饭一边闲聊。他们的话题可以说得很广,但是我的问题总是指向老板。儿子今年要读大学了吧?什么学校呢,什么专业呢。话题被其他人岔开了。而我还想问,儿子要离开家了,你什么感受呢。不知道为什么我想问这些,好像是我就可以幻想,或许我离开老板课题组的时候,他也会是这样想我的。
我看着老板,看着周围我认识的老板组的同学,几个瞬间又好像觉得好想哭。好像他们是我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而我在Caltech没有一种comfy的感觉;好像是一个在外受苦的孩子一瞬间看到亲人的场景。
接着下午Caltech这边学生volunteer做research presentation。我在Caltech这么久都没有动力去present我现在的课题,老板的到来却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我知道怎么去讲我的研究,我不需要任何script,一切都好像是一气呵成一样。我知道他们对什么感兴趣,我知道老板对什么感兴趣;我知道我可以问他们什么问题去获得我想要知道的内容。一切都是那么的natural。老板的提问,老板的见解,我和老板的一来一回。我enjoy所有的这些。好像在这个过程里,我感受到我自己的擅长,我和我的课题和我的观众,全然都融在一起。我终究是老板的学生。
而我在结束这些之后和L的单独meeting,我只能感到research的这个object,却没有后面drive的passion。这让我觉得非常upset。
晚上Caltech的课题组和老板组所有的人都一起去了一家中餐厅。两张桌子,我和老板还有L在同一桌。我和往常一样,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一切,观察着一切。我听着他们闲聊,把头支在手臂上,远远地默默地望着老板。头脑里突然想起过去几年一直有的一个desire:我留在这个research field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能和老板建立很亲密的关系。老板来visit Caltech是因为老板和师爷的师生情。而师爷和L是夫妻关系。我又是L的博后。所有的这些关系网联系起来,我就好像是有一个父亲,有父亲的父亲,有一个家庭一样。这几年内心的这个desire默默驱使着我来到了Caltech。但是这个晚上,当我坐在饭桌上望着老板的时候,突然有种离这个desire很遥远的感受,感受到这个desire的不切实际。老板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儿一样呢。我只是他的一个过去的学生而已。
次日。 我和老板约好了单独meeting,在了Caltech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在赴会之前我在therapy group里面分享了我的这个打算。我说我想要告诉老板所有事情,我想要让他知道他对我的影响和impact。有一个group member对我说她对我有些protective,考虑到所有过去我和老板的接触,她希望我能够take care of myself。我take in了她的关心,尽管我内心觉得我可能并不需要去take care of myself,我内心是对这个conversation持positive的态度的。】
我对老板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送他一个gift,但是因为太想把这个gift的idea做成完美,所以最后觉得太困难了最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我说无论如何,我今天很想跟你讲一个故事,我可能会哭,希望你不会panick。
我告诉了老板我的家庭背景,我中学期间数学竞赛的highlight moment;老板联系起了我过去和数学的联系,还有他的家庭给我的温暖的感觉,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胜于我的亲生父亲,而我一直把他当作父亲一样。我希望能和他保持连接,所以很可能我对theroy的passion也是维系在我希望能和老板一直能保有联系。
老板回复说You should not base your motivation on others, and you should find what interest you.
我愣了几秒,不知道怎么回复。 然后我说,这听起来很对,只是easier said than done。
然后我们从找到感兴趣的事情开始谈论老板自己是如何找到他现在的path的。我们讨论了不同的career path的可能性。老板做了stay in academia的选择,而并没有去explore不同的选择;可能他如果去industry探索了,也有现在成为CEO的可能;不过他没有觉得有遗憾的。老板表达了他认为life is chaos,很多时候人们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最优的选择,但是在当下limited information的情况下,是基本不可能找到一个最优的选择的。而且每个人每天都在改变,所以人生选择这个很难说。
我们顺着life decision这条线一直在讨论着;然后我突然很好奇,问他为什么他当时决定要小孩的。他说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要小孩可以收获很多爱,以及等自己年老了之后能够有人来照料。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没有要小孩的人生的可能性。老板没有给我明确回复。
然后我见我们谈话都到这么personal的程度了,便说了一句I was not sure if I should have got married. 这一句话是源于我最近对我自己relationship的探索和纠结而产生的。我本也没有打算去share其他,只是在这个personal的环境下以及在人生选择的话题下想到的share这一点而已。
老板的反应立即是”You cannot tell me that.”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过了几秒他又说”You said you have a counselor. If they are not helping you, you should find another one.”
我愣住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我觉得这似乎是意味着我们谈话的结束,以及我们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了,所以我们便转换话题说到下午的其他计划了;没多久我们便结束了对话,再约的内容也都是和research相关的了。
我从和老板分开之后内心就是一阵又一阵的惶恐。我觉得我overshare了。我觉得我stupid竟然会跟老板说这些内容。我以为我和老板的关系是“safe”的。但是这个谈话的最后我只觉得我说了一些非常inappropriate的内容。我觉得我自己好不容易觉得我能够open up了,结果对老板open up了之后得到的是这样的回复,我又有一种害怕去和人袒露自己的感觉了。
我整个人都因为这个interaction而非常unstable,充满了焦虑、害怕、自责、不安还有羞耻。
我在那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Z。我告诉了Z整个过程。Z在网络上陪伴了我一个多小时,听我process我的所有这些情绪。然后Z说
His response should have been “I understand you may be having trouble in your life with your marriage, I am not comfortable with discussing this with you because of reasons of my own, I hope you are able to get the help you need with this situation, if I can offer suggestions for who to talk to, I would like to do that.”
我看着Z的版本的回复,然后努力去想象这是老板刚刚对我说的话,而不是老板实际说的话。我一遍一遍看着Z的回复,内心觉得开始能逐渐平静下来。
待我平静了些许之后,我对Z说: I feel grateful, sadness, and a bit of fear at the same time. Thank you for being with me right now and I was very panicked and un-stabilized before. Now I am calmer and I appreciate your help a lot. I feel sad that I didn't seem to receive this kindness that much before. I fear about the world around me, and I fear that you would think that I am not independent enough...
.....很多其他的对话,Z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让我平静了下来。
接着下午我又去见了老板一次讨论research。再一次见老板,我的感觉已经不大一样了。
老板从来就不是那个能够给我emotional support的人,从来不是。我想到therapy group里的小伙伴对我说的,希望我能够take care of我自己。确实,对老板抱有希望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和老板meet的时候,过去所有work with him的frustration又都通通回来了。不organize,没有及时communicate等等。我就在那个和老板的那个meeting里释然了。老板从来就没有变过,他依然是我在他课题组里面的那个他。我对老板,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奢望了,我心已死。
而不再对老板抱有奢望的同时,我在Caltech的办公室里,看着Caltech的整体环境,突然想问,学术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呢?
这个晚上,和老板组的好友还有老公一起在酒吧聊天。我说出了,我对我所有的过去都不再有留恋了,所有过去的学术界的经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过往完完全全的cut off,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我只想要自由,我只想要重新去找到属于我内心的真正的渴望。
我想着Z,想着Z给我的support。或许对我来说,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持续不断的自我探索和心理学吧。我觉得我不会再留在学术界了。
If you would like to leave a comment, feel free to contact me at Mastodon @bios@moresci.sa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