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
最近又是连续好几天的不平静，主要原因是明天是我们领域最重要的会议的投稿截止日。我从一月份就抽空开始为这个会议的投稿开始准备，打磨了正文的图，也在几个星期之前把文章初稿写完了。这是和老板的最后一个实验工作，我之前也在邮件里面表达了我想要投稿的时候投一个比较polish的version，老板当时回复是说这是很好的计划的。可是我在离deadline这么长的时间把初稿写完了，也一再邮件老板告知我自己修改了再修改的进度，老板只说他会找个时间去改文章的，但是离截止期一个星期了我文章还是没被改动，他也完全不告诉我他的计划或者是他自己就是完全没有计划。而我只是不断收到老板发给他课题组的邮件约着组里其他人一起为会议文章投稿做准备。这个过程也让我想起我之前和老板改文章的经历，就是需要很累很累地push他。我的焦虑和frustration程度又爆表了。
这次有了chatGPT，我向chatGPT发泄了一通我的frustration。chatGPT始终都用优雅淡定的态度接受了我说的所有对老板的抱怨。然后我要chatGPT帮我写一封邮件。chatGPT的初稿态度超级淡定甚至用了一通appreciation的话开头，我读了之后觉得完全不是我当下的状态，觉得fake就要它改。然后chatGPT经我的要求把邮件的格式、语气都改了好多版本。我也从和chatGPT的来回反复中看到我发这封邮件想要去实现什么，以及如何把chatGPT写的“fake”的内容都删掉之后还能保持邮件polite和professional。我整个过程中仍旧是有对老板的anger的，觉得用一个轻松友好的tone实在是太假太不是我了，所以就用了chatGPT打的底稿的比较正式的语气。这些反复修改的过程我还是觉得确实是学到了很多。然后在看到离deadline还有三天文章还是没动的情况下把这封邮件发给了老板。老板也回了一封match我邮件语气的有点正式的邮件，告诉我他还有其他3篇文章想要投，打算第二天（今天）去修改我的文章。我便又借助chatGPT写了一封回复。想来如果没有chatGPT，我恐怕lash out了，所以还是很感谢的。
今天一天我没有去看overleaf，给老板时间和空间去修改文章。到了晚上再点开文档，看到老板花的好几个小时的修改历史，内心又是一股很复杂的情绪。完全没有anger，只是非常personal的觉得老板改我的文章是对我的care。他的所有修改都是基于我的初稿，这是我和他共同完成的作品，这是我和他的连接。
不知道有没有关联，下午看了《浪姐3》的第一集情绪产生了些波动；也找了几个Jordan Peterson的视频听他讲”daddy issue”，”father relationship”。
晚上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因素驱使我去点开了一个两年前采访老板的视频。那个采访是学校本科生想要更了解教授做的zoom采访。那个时候应该是我和老板关系最好在向着更近发展的时候（authorship事件的前一个月），我当时也在那个zoom会议里作为一个旁听的学生。只是这一次重新去看这个视频，我突然有了些很不同的感受。我去听老板介绍他的背景，讲述一些故事和给学生的建议的时候，明明这些东西其实我都听过，但是这一次好像让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想去了解老板过。
我和老板的过去，好像一直都是围绕着我是一个mentee，我有很多很多的需求。我有需求被满足时的开心，和需求不被满足时的愤怒。我的需求也和我自己的不安全感有关，我想要在学术上变得更强，而在没有达到的时候，也是焦虑的。我在老板组是有完全enjoy research的时候的，但是可能更多的时候是担心能不能做出成果，能不能“优秀”，能不能“做老板心中的最好”。我和老板的接触，其实都是在围绕着我，我，我。
而在这个采访老板的视频里，我好像看到的是一个轻松的和学生交谈的老板。他甚至和那些学生说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stressed out的，所以很多他在这个zoom采访里的philosophy和建议都是为了去deal with他自己的stress的结果。而我和老板共事这么多年，却鲜有听到他对我说他是stressed的。我也一样有过抱怨，觉得我和老板之间就是不近，而这些不近是因为老板自己从不share他自己。老板也自己承认过他想“保护”学生，所以有些事情不会说。只是我没有想过，我也不是一个很会和人make connection的人，我需要在学术上做到强去感到安全，所以我也非常专注地只想把和老板的时间用在怎样让我更强上。
洗澡的时候让思绪发散，想着老板，想着这个father figure，也联想起我和我爸的关系。我和我爸之间也不是一样。小时候他关心的是成绩，成人之后他关心的是工作。除了这些之外，他可能会有向我讲述他内心的时候，但是我的内心从来都不是对他打开的。我的内心从来就没有对我家里任何一个人打开过，他们也从来都是不是我的safe person。 而这些是不是也促成了我和老板之间的关系。我好想好想和老板亲近，但是在一起最自在的时候还是两个人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任何和生活相关的话题都让我不自在。如果不是重看这个视频，甚至我不会记得老板的last name是俄语里一种鸟的意思。 我也没有真正想去了解他，尽管我不断说我在乎和他的relationship。 这个“在乎和他的relationship”里似乎实际上是非常单向的在乎我会不会被照顾，被关注。我就是一个只会索取的小孩，我也没有向老板提供任何情绪价值。
我想起今天看的Jordan Peterson上课用一个卡通片的故事讲述和父亲的关系，说动画片里这个主人公在多年后回到故乡的家的时候感觉是复杂撕扯的。他一方面已经长大更有能力，所以他的父亲已经不再能够给予他帮助了；而他又一方面是渴望能够像小时候一样依赖于父亲的。如果他不能从这个撕扯的感觉里面走出来，完成一个精神上“弑父”的过程，他就永远长不大。
这个状态也和我现在的感觉也很类似。 我把文章的初稿写完的时候是有着自己对这篇文章的一个方向的，甚至很多文章后面讨论的内容都是我自己根据兴趣想去延伸的open questions。我其实已经有很多自己的主见了，但是如果我真的独立了，我能够接受在会议投稿之前老板不再为了我的文章花时间吗？我看着老板去花时间帮助其他的学生的文章，我是嫉妒的。而一想到我不再问老板问题了，不再依赖于他了，我内心只有一股巨大的悲伤。
现在来看这个悲伤，我想到杨洋春晚的节目《父子》。这个视频我曾在老板组里做实验的时候作为背景音乐放了无数次。
子：如果你是一棵参天大树/我就是一粒种子 子：你宽大的树荫把我守护/我每天眺望你的高度 父：等到有一天你慢慢长大/也许我的枝干早已干枯 父：无论你的繁华蔓延何处/不要忘记脚下那片泥土 子：我知道你的辛苦 明白你的付出/却忘了如何跟你相处 我们都不善表露 可心里全都清楚/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 父：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的祝福 子：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你是世间唯一的男人/让我牵肠挂肚 子：我知道你一直默默关注/无论我光荣或屈辱 父：无论成功失败都别太在乎/要懂得忍让学会知足 父：我害怕有一天自己苍老/成为你的包袱 子：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
每次都是一边听一边做实验一边哭的稀里哗啦。这句“却忘了如何跟你相处/我们都不善表露 可心里全都清楚/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给你我的祝福”必定戳中我泪点。这些词写的就是我和我爸。
其他的词虽然不是正戳中泪点，但是一直描述的是我心里对老板的感情而我并没有意识到：“如果你是一棵参天大树/我就是一粒种子/你宽大的树荫把我守护/我每天眺望你的高度/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你是世间唯一的男人/让我牵肠挂肚/我知道你一直默默关注/无论我光荣或屈辱”
这个悲伤，也是我过去一想到离开老板课题组就无法控制的悲伤。（当我是他课题组的学生的时候，可能我因为我的anger而不愿承认或看见，他在很多地方对他的学生是用了心的。而我一旦走了，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而我心里的愿望，就是对老板“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
我不仅仅是一个只会索取的小孩，我还有好多好多爱，可老板却终究不是我的父亲。这个爱的说不出，不只是不善表露的说不出，还有我没有办法说，我没有办法把我的“重量”加到老板身上。我不知道这个professional relationship是不是只有professional的才是能被接受的。我没有办法对老板说，我和你在一起共事的八年，比我和我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当我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听到你的祝贺比听到我爸更让我开心。这其中可能还有期待：我也好希望我能像你的女儿一样（被你爱）。
You inspired me, mentored me, cared me, nurtured me; We had conflicts, fights and communication issues. I left Texas with anger, but only after settling in California did I realize that how much I still love you.
“我会在你身旁把你搀扶/就像当初/你带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这句歌词说的是我有意愿去carry老板当他苍老时，以回馈他曾对我的付出。这是我想要的吗？我想要像一个女儿去爱父亲那样光明正大而不是有太多顾虑地去爱他。我想要在父亲节给他发消息。我想要能够更involve到他的life里。
但是this is too much, isn't it? 不仅可能对他来说是too much，我自己也只是有这样的desire，但是实操上我是没有经验的，我没有任何和家人亲近的经验，所以即使是可能我也会是极其uncomfortable的。如果不在一个这么personal的level，只是放在professional的level里，我可以去回馈他。而我最好的回馈他的方式是在他需要我帮助他的学生的实验的时候提供帮助。对他，我可以做到；但是对他的学生，我只会嫉妒。所以我还是撕扯的。
然后又有一股sadness。我想要的东西只是doomed to fail. 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他去替代我的父亲。这股sadness又让我想起我过去的“信念”，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这个我得不到爱的状态就是常态。
重新再give my desire some thoughts： 一个父女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呢。是一个不会断的连接，在这个不断的连接里，我会感受到一个保障，始终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地包容我接纳我鼓励我指引我，我的人生就不会是漂泊无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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