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Z初见
我和Z就这样甜甜的，在我们还没有见过面的时候。当我们记挂着对方的时候，当我们互相分享自己喜欢的歌单的时候，当他带我玩It takes two的时候，当我们一起看动漫的时候，我恍恍惚惚就像是回到了中学的时候。我们每天晚上都会聊天几个小时。
随着聊天的深入我逐渐对他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他和我，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一路学业上都不错，拿到博士学位，这条学界的路走得也算是不错。而他大学就drop out，各种打工，直到最近几年才重新去community college重拾学业。我也得知，他的家庭经济状况在美国也不算好。但是正是他这样的背景，却让我对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能理解很多很多我告诉他的我的童年创伤。听到他的家庭背景和他和他家人的关系，我不断地想起我的家庭。而我的家庭，是一个我在therapy group里都很难去提起，很难去面对的话题。
那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drop out college。他说他那时候支付不起学费，所以需要边工作边上课；他有一些晚上的课程，但是常常白天工作之后晚上累得不行就没有去上课，于是fail了很多课，最后放弃了。然后得知他周围的朋友几乎没有人是家里有帮忙支付college education的。我很shock，内心一阵复杂的感觉。我所厌恶的中国教育，无论我再怎么恨，但是大学教育的学费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算是很affordable的。我厌恶中国教育，但是也是中国教育模式让我在这样一个父母都没有多少文化的条件下的人能够去985，能够出国；而这些在美国要想实现会是多么难的事情。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突然想起我自己的家庭的背景。我的父亲，他在我童年的absence如何不是为了生存，为了支撑起这个家。无论如何，我并不需要在读大学的时候去打工挣学费。再困难，他们也保证了我有钱能够读书。大学四年，我的父亲在外工作了四年，就是怕假如我没能够拿到出国的奖学金，那他还至少能够有钱支撑我去读一个master；尽管我最后出国没用他的钱，但是他也尽力了。想到这些，我不能抑制地哭了起来。
我说I realized that I didn't appreciate my dad enough. 很多很多悲伤，可能还有很多对我爸对我的家人的复杂的情感。Z就在电话的那头，静静地听着，hold space for me。最后我哽咽着说，I don't know how to love them. Z温柔地说maybe the first step is to forgive. 我听到这句话，内心更是复杂无比，好像我可以做到，好像我做不到，但是无论如何，那个时刻我感受到了Z的陪伴。
接着Z也跟我分享了他的一个故事。通话要结束的时候Z说谢谢我open up to him；犹豫了几秒，他说如果他对我说I love you我会是什么反应，会脸红吗？我被他突然的表白给愣住了，头脑中一片空白，就直接告诉了他我是blank的。于是我们互道晚安便去睡觉了。
接着离我们见面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我内心开始焦虑了，我虽然看过他stream，但是并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我也完全不知道和他第一次见面会怎么样，我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我又该怎么反应；我们会拥抱会接吻，还会有其他的吗？我的焦虑值爆表了。
“Is meeting me this weekend similar to or different from your other online dates?”
“In a way it's both.
Similar in the way of you're a new person to me no matter how well or little we know each other online. We could talk to each other for a year before meeting and I will still say someone's a new person because of the fact that online interactions can either be very similar or different in person.
Different because I'm usually indifferent before meeting someone in person for the first time, no matter how much I've interacted with them, only after meeting them do I usually have some sort of opinion of them afterwards.
You're different, you're one of the few I'm actually excited to meet in person and I feel a sense of relief and trust that you're the same person that you have shown me so far. If you are at all a little different from the online person you have shown me then all that tells me is there's just more to you, not less, or anything different. Just another side of you I'm getting to know.
You just seem more honest, genuine, and upfront about who you are, you have your moments of excitement, and moments of quietness and nervousness when it comes to asking me something. You show it in your expressions by subtly expressing this nervousness in the form of a small sigh that you make, or when you hesitate to ask me something but then you finally ask me the question, you openly admit to the embarrassment of asking me the question and I really respect the fact that you're willing to be that honest with your feelings towards something even if it's just a question.”
跟他沟通了一阵，最后他发现我竟然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在调整摄像头无效之后，他录了一段视频给我。一身蓝色T-shirt，一个黑色beanie，不太长的beard，亮闪闪的眼睛。我看着视频里和我说话的他，还有我熟悉的他的声音；以及一个瞬间被录下来的他的笑容。我想，我被他的容貌和长相也吸引了吧。那短短的一分钟视频，我竟然一个人的时候不断地重复播放着，感受着我对他的爱。
我们见面的那天，兴奋的我早上4点半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换上长裙。他开车两小时到我家楼下，一件粉色的T-shirt，和一个粉色的beanie戴在头上就和他传给我的视频里一样。他靠在车前看着手机。我尝试了很久压抑住内心的紧张，走到楼下穿过马路和他拥抱在一起。那个拥抱的感觉好像很踏实，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这就是他吗？这就是我们之前说过好多好多次的long hug IRL吗？好久好久，我们拥抱然后再看着彼此，轻轻地一吻。
到他的车里，车内的音响里正好播放着他分享给我的歌单的一首歌《Diggy Diggy Hole》。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首歌。
我带他去尝试早茶。 在开车去那里的路上，我开始感觉到紧张。紧张什么呢？好像紧张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紧张我好想看着他却又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着他，紧张我好想去touch他。我的指尖环绕在一张用过的纸巾上，打着转，顺时针绕到末端，再逆时针转过来；我的目光就停留在这纸巾上，但是大脑却又同时观察着我自己的紧张，观察着我头脑里不断闪过的念头、渴望和因为害怕而对我渴望的压制。 他问我在想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笑说我不想说。他comment道a women with secrets today. 一个路口，他说太热摘下了他的beanie，好像是给我的一个理由去看着他。我第一次看到了他beanie下的长发。感受着我自己的心跳，简单地说I like your hair. 又过了好几个路口，我还是那样害羞地坐在那里。他伸过右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感受着肌肤的触碰，好像加快的心跳让我停止了呼吸。好多，好多的爱。 到了餐馆拿号排队，我们站在外面靠着餐馆的墙壁。他的胳膊触碰着我的胳膊。有那么一分钟(?)，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想着些什么，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我头脑里的念头、渴望还有害怕在不断地作斗争；直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想了，只是转过身搂住了他然后抱着他。他问Is this what you have been thinking about? 我说yes。然后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着他，然后touch他的beard，他的脸颊，他的头发，还有kiss，还有我的语言I like your beard; I like your eyes; I like your eye lashes; I like your hair.
中饭过后我们又去了一个奶茶店。我总感觉我还是没有把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他和那个网络世界里的他联系起来。为什么呢？这个现实世界里的他好像更静一些，好像我期待的是有更多更多的温暖的感觉，更多更多的deep conversation。他问我下午想干些什么。我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好像就想坐在奶茶店里吹空调，而我说的是，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我们都无所适从，我看着他滑手机，看着他有想找能在LA做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不同的event，但是对我来说那些event都没有比更深地认识Z更有意思。终于不知怎地，他说他觉得很nervous，他一般都不怎么go out，怕我觉得他是一个boring的人。而我则以为是他可能会觉得如果不去在LA做些事情会让这个trip很boring。所以他的坦白让我更容易表达我内心的想法，告诉他觉得我还没有把他和网络里的他联系起来。经过一番简单的谈话，我们最终决定直接去hotel。
其实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简陋的motel，但是房间内重新装修过，所以房间里看起来还不错。走到房间里他就躺在床上了，早起开车过来，他说他有migraine。我也躺在了床上，吹着空调。他搂着我说This is so nice. 很多kiss。
那天剩下的时间除了去了一个bar喝了点margarita但是因为太吵没有很enjoy之外，我们就在motel房间里聊天。我们面对面聊了我们在网络里的初见，我们三年前的static group，还有我八卦了很多他过去的dating经历。从他中学到现在，他总共date过快20个人，包括one night stand和friends with benefits，认真的relationship 6个但是大都短程无疾而终。我听了很多他的故事，尤其是他二十岁左右时期的故事，让我很是动容；他的经历比我复杂得多得多得多，而这个他，相比于这个象牙塔里长大的我，承受了太多。这一份不同，让我有些overwhelmed的同时，也是一种吸引。他告诉了我他和他父亲的故事，一段他不轻易向人提起的事情；我看到了他，好像也看到了那个19岁的他，只想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我们还聊到了他去BDSM dungeon的经历，这是这个害羞的我完全没有explore的area，我充满了好奇、兴奋和害怕。
聊着聊着便又到了深夜，我们都倦了，便搂着入眠。我虽然困，但是因为短短的时间听了太多的故事，完全无法让大脑平息下来。我闭着眼，想去process这一整天我的情绪、情感。我注意到我对他的感情，但是更多的是这些in person接触的信息量给我带来的overwhelmed的感觉；还有我和老公自从两年半以前结婚办了共同账户，我出门就再不用管刷谁的卡的问题，而这么长时间以后重新和人date，我竟然没有习惯去考虑怎么花钱的问题。这一系列对我自己的重新观察都让我不能平静。
我躺着睡不着，便翻了身看着在我旁边的他。看到他的脸的瞬间，我只有想去触碰他的脸的欲望，于是我摸了摸他的胡子。他似乎也是半睡半醒之间，在我碰到他之后，我们便又吻在了一起。他说他很想说他爱我，但是他还有自己的问题没有work through，他怕他bleed我。他说他怕他有anger control的问题。我半信半疑。
我们事先说好不会have sex，并没有讨论其他的边界；而在那个情况下，我连袒露身体都没有准备好。我说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这些physical intimacy可能会让我们的感觉更复杂，我想我们需要process的很多，不把physical的加进去可能更能有一个clear head。
最终我提醒他他那天晚上还需要开车回家，所以他需要有足够的睡眠，于是我们才有了几个小时的休息。
周日，我带他去了Caltech campus，吃了煎饼果子，然后去了Huntington Library，以及又去了冰激凌店。
这一整天我都在观察我自己，我的感觉怎样，我对他的感觉到底是怎样。
当我们在Caltech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他在campus是和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的，因为他不是一个scientist。我和学术界以外的人接触太少，所以我反而有些局促。可能是在和非学术界的人接触的时候，我自我标榜就是一个nerd，好像我自己主动把我和其他人画了一条线；我是一个nerd，而nerd的世界其他人不懂，我也不想去解释—-因为没有去花功夫想把这个世界展示给其他人看，因为怕自己做得不好让其他人bored，所以更加不愿意去尝试。当他到我的office看到我白板上写的公式要我解释给他的时候，我其实觉得我自己糟糕透了，因为我没有能力把白板上的内容深入浅出地讲明白。当我给他看我在的lab的情况时，我也是局促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lab的情况介绍给一个不在学术界的人；我怕我自己满口jargon，只留下对方的似懂非懂，这是我不想要的结果，所以我都不敢去尝试，也不敢去面对我自己可能会有的基础知识的不足而不能讲清楚。怕的人是我。
当我们讨论career option的时候，我了解了更多他过往的工作情况。当我去了解他的过去的时候，我注意到我自己内心出现的评判。我太习惯周围环绕着“精英阶层”的人。他还没有拿到college degree，这样和我周围熟悉的人完全不同的背景给我一种不知怎么描述的不安的感觉。可是这样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是源于我自己拿到PhD degree的优越感？是源于我家人朋友每次在我找对象的时候都会把对方的学历、工作、工资等等都评价一番？学历重要吗？工资重要吗？我需要把这些作为评价标准吗？而我和Z的connection与学历、工作都无关啊。我显然是因为“某些原因”对这些是介意的，但是我同时又觉得对我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在我自己没有梳理清楚的时候，头脑里是挣扎矛盾的。
我们拍照，分享给三年前在同一个static的朋友。
当我们在Huntington Library里参观，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展现的是我自己真实的样子。我们边走边聊，说到过往的therapy经验，说到他的高中。走累了在一个大树下的长椅上休息。而我只要侧过脸看着他，就想吻他。他问我他可以有一个星期的PTO(paid time off)，过一阵子再开车来和我待一阵子怎么样。我听到他的问题，而我自己overwhelmed的feeling还没有处理，一听到一个星期，同时我自己基本上很少take a week off from work，所以完全很懵，就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我们还可以再看。
当我们在冰激凌店买冰激凌店的时候，我会觉得他没有买冰激凌给我而upset。我也没有说出我那一丝丝的upset的感觉。我好像并不在乎钱本身，而是我想要被宠成公主一样。【这件事事后我和老公有讨论，老公把我想作公主的想法嘲笑了一番；不过确实是我太习惯出门之后我和老公一起刷卡了，而我完全忘记了当年我和老公date的时候也是很AA的。】
当我得知他20岁不到就因为家庭原因卖掉了房子而需要一周打工80-90小时才能生存下来时，我心里充满了疼惜、尊重还有爱。这样复杂背景下他仍旧成为了现在这个善良，温柔的他。知道这些故事的我，让我对他只有更多的爱。
当我听到他和他母亲还有弟弟一直在租着房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童年，我和外婆一家住在一起的时候，好几个人在一个小小的apartment里。当我听到他现在在take care of他母亲，他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这种家人之间的照顾，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家人【而我一直自诩我不知道“家”是什么】；甚至是他现在还没有拿到college degree也都让我想起我在国内的亲人—-我是我们家唯一一个上了985大学的人。好像他的背景同时也trigger了我对我国内亲人的联系。这样的感觉好复杂。这样的connection好复杂。我对他说，他让我有种家的感觉。
复杂得说不清楚。
这个周末就要到尾声，而这一切又好像对我来说像是梦一场。这个周末是为了他精心打算的一个周末，我没有安排任何工作，我的所有时间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就要离开了，而我的生活又会回到原样？所以这不就是就像是梦一场吗？而我和他，之后又会怎么样呢？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太overwhelmed了，觉得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我们再也不会见了。想到这些竟然又觉得sad，然后不可控制地哭了出来。而为什么哭又觉得解释不清楚。
终于，他把我送到了我家楼下。
就在我们准备分别的时候，我问他，觉得我们是男女朋友吗？他问我我觉得呢。我不想先回答，便要他答，我说我先问的。结果他说他需要知道我的答案然后才能让他回去的路上再去想。我一听惊住了。我以为我们在网络上联系了这么久了，也经历了好些conflicts了，也有很多很开心的在一起的时光了而且我们这么明显这么喜欢对方，难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了吗，为什么还需要去想？我一开始问这个问题可能是想要一些security，但是同时也是觉得一定会是一个肯定的答案的，他的说法完全让我措手不及，而且是在我们正准备分开的时候。
我们转移到了车内，他告诉我，他挣扎纠结在他的heart和他的mind—他的心和他的mind在告诉他不同的事情。他这一路开车到LA都在想他自己到底适不适合open relationship。他前三十几年都是monogamous的，他爱一个人就是想要和那一个人在一起且那个人完全属于他，他觉得他自己不能handle open relationship。我在那个时候完全懵掉了。他的说法和我们这个周末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样两极的反差给我带了极大的冲击。我头脑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说，为什么要在我们准备分开的时候才跟我说这些呢？！然后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觉得特别难受，想要去平复我的心情。他见我一句话没有，把椅背放低，躺在车椅上。
那个时刻我感受到了震惊、失望、伤感和愤怒。我有那个瞬间的念想推开车门就回家，和他再不见面。我注意到了这个想法，又想到我和他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我不能这样做。我不知道我的沉默花了多久。
我对他说I don't understand. 我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啊。我说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觉得他不能handle open relationship，他并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他说他是一个deal with absolute的人，他的过往，任何关系只要让他感觉到一点不是absolute，他就会立即退出。一周前他用中文写给我“你很漂亮”，并把那张纸条放在了他的钱包里。他没有让我知道的是，他同时也用中文写了“和我在一起吧”，还有“你的soul很漂亮”，但是他把那些scratch out了。他说在我不说话的那个时间段里，他头脑里有过的念想就是要我get out of his car，然后开车离开。我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是怎么样的，可能是无助吧。但是我还是想去理解，什么是absolute，到底他觉得不能handle open relationship的barrier是什么。
我不记得这个conversation怎么发生的了，最后他说了他对我和别人have sex的顾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接触会怎么样。因为他的问题也不是很具体，所以我也没有特别具体的答复，只有模糊的idea，但是我一遍一遍告诉他的是，我在乎他的感受；让这个open relationship work，我们都需要能够说出我们的needs，而他只要告诉我，我一定会在乎会考虑的。我觉得我们都还没有尝试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直接说不能handle呢。好像听到这些让他缓和了很多。他说他还没有听到我说那三个词的句子，我会说吗。我说这个句子在我们见面之前就在我头脑里想过很多次了，因为他一直强调in person见面的重要性，所以我一直没有说—I love you. 他的回复是I want to love you. 我问他为什么是want to。他改口说I love you。然后我们都缓和了很多，接着说了些轻松的话题，好像我们之间又没事了一般。
天很黑了，我让他赶紧开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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